高等教育现代化在人力资本开发、创新驱动发展、文化软实力提升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等方面具有特殊地位与作用,它不仅始终是国家现代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教育现代化体系中最具标志性的内容。党的十九大对新时代我国现代化建设战略分两个阶段作出了安排,第一个阶段是在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第二个阶段是在基本实现现代化的基础上,到21世纪中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即将开始的第十四个五年规划是迈进新时代的第一个五年规划,它标志着我国进入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战略目标、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重大战略转换期。谋划和实施好未来五年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不仅对实现2035年的教育现代化目标至关重要,还对实现新的经济社会现代化“两步走”战略目标意义重大。
中国的教育现代化采取的是“国家优先发展教育,教育优先满足国家发展需要”的“双优先”模式。[1]这一模式不但适合中国的国情、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还体现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些共性规律。其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充分说明,教育现代化与经济社会现代化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互动关系。
1.教育现代化在根本上是外部需求驱动的内部变革
学术界关于教育现代化的认识,基本上是从教育内外部两个维度展开的。如教育现代化是教育系统的现代化,其结果表现在教育转型的完成、教育普及程度的提高、教育效率和质量的提高、国民教育体系的变化、教育制度和观念的发展以及国际教育体系和国家教育地位的变化六个方面。[2]从教育的角度来看,教育现代化的实质就是人的现代化或使人转向现代化。[3]无论从哪个角度认识,都不能违背教育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规律。教育的从属性地位决定了其不可能存在常态的全面超越社会大系统的现代化水平,教育现代化总体上是与经济社会现代化协同共进的过程。
纵观世界发展史,人类迈向现代化的每个关键环节,往往处于高等教育重大的转型期。从洪堡改革、威斯康星思想到硅谷模式,高等教育在理念、组织、结构、模式与功能上的一系列变革,不但适应了工业革命、产业革命、科技革命等现代化发展的需求,更逐渐成为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发动机与动力站。正是在这一系列“需求-适应”、“变革-支撑”的互动中,高等教育不断迈向现代化的新阶段、新境界,也有效地支撑乃至引领了经济社会现代化的进程。
从历史发展经验来看,外部驱动是教育现代化的主要进路,教育现代化的动因或动力主要来自以下四个方面:一是经济发展需求,三次工业革命直接推动了大学功能的演进。二是社会制度变迁,资本主义制度和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与完善,使以人为本、公平正义等成为重要的高等教育理念。三是知识传承与创新,知识的飞速发展促进了大学组织形式的变革。四是科技革命浪潮,如信息技术的发展促进了教与学方式的深度变革。当然,这些动力因素常常是交互作用的,如工业革命与资本主义发展、科技革命与知识革命以及工业革命与科技革命等是紧密联系的。一般来讲,经济和制度因素决定或影响着教育的结构体系和制度体系,知识和科技因素则影响着大学的运行模式和培养模式。
教育现代化既是一个可追求的目标,也是一个不断迈向更先进、更理想、更完善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并非所有的教育变化都属于教育现代化。[2]作为一个阶段性的目标追求,必须是一定区域的教育发生了全面的、整体的、革命性的变革,才能称作是基本(或全面)实现了教育现代化。具体到高等教育现代化,主要体现在四个层面:一是功能与价值层面,主要表现为其对经济、社会和人的自身发展的适应性与促进力。二是体系与结构方面,主要表现为支撑其功能发挥的要素的完备程度及其关系的紧密程度。三是体制与机制层面,主要表现为保证体系有效运转并能够对其功能进行有效调控的制度的合理性。四是内容与技术层面,主要表现为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对科学技术的有效反应程度与依赖程度。
教育现代化的深层次动因是现代社会生产和生活的需要。[3]经济增长、社会进步、政治发展、文化变迁、科技进步和全球化等都是教育现代化的动力因素。[2]教育现代化不仅指向一个客观的发展过程,还是一个设计出来的价值追赶目标[7],它应该在促进国家现代化的过程中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8]。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教育现代化是从传统迈向现代、从落后到赶上同时进行的过程。从传统迈向现代主要是指教育的内在要素与功能的跨越,从落后到赶上主要是指教育的实际贡献与影响的超越。没有内在要素与功能的跨越,就不可能有实际贡献与影响的超越。
2.高等教育现代化与国家重大战略在终极目标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自1964年12月周恩来总理在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首次提出“四个现代化”的设想以来,建设具有现代农业、现代工业、现代国防和现代科学技术的社会主义强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虽然我国的教育现代化作为正式的战略目标和政策提出始于20世纪90年代,但因应国家现代化建设需要而进行的教育现代化实践探索则与改革开放40多年的进程同步,与缩小同发达国家的差距、实现国家富强的梦想相一致。基于我国国情,国家始终在统筹国际国内两个大局、统筹经济社会发展与人的全面发展、统筹国家利益和个人需求中设计和推进重大战略转型,国家战略与教育现代化在动因、目标与策略方面具有高度的协同性,国家战略目标、战略部署规约着教育现代化的目标定位、战略重点和发展节奏。
(1)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我国迈向现代化的第一次重大转型,推动教育现代化进入认识升华与实践探索阶段。贯彻落实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实施改革开放的战略部署,早在1978年《人民教育》就发表文章呼吁,“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大大加快教育现代化的步伐”[9]。党的十二大将教育和科技列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战略重点之一。党的十三大作出了“三步走”的战略部署,提出“把发展科学技术和教育事业放在首要位置,使经济建设转到依靠科技进步和提高劳动者素质的轨道上来”[10]。特别是1983年邓小平“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题词,站在新的历史高度概括了教育现代化的基本内涵和基本方向。其中,“面向现代化”即面向我国的现代化建设是基础与核心,“面向世界”与“面向未来”都是为了更好地实现“面向现代化”。“三个面向”指导思想的提出与确立是我国教育现代化建设史上的重大突破,至今仍是我们理解和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基本价值取向。
(2)党的十四大开启了我国迈向现代化的第二次重大转型,推动教育现代化迈向整体性设计与实质性推进阶段。党的十四大明确指出,“必须把教育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努力提高全民族的思想道德和科学文化水平,这是实现我国现代化的根本大计”[11]。199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提出,到20世纪末形成具有中国特色、面向21世纪的社会主义教育体系的基本框架,在此基础上,“再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建立起比较成熟和完善的社会主义教育体系,实现教育的现代化”[12]。1995年5月召开的全国科技大会正式提出实施科教兴国战略,确立科技和教育是兴国的手段和基础的方针。1999年召开的改革开放后第三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进一步提出,“要将教育纳入战略发展重点和现代化建设的整体布局之中,切实把教育作为先导性、全局性、基础性的工作,摆到优先发展的战略重点地位”[13]。这一阶段的教育现代化建设最具历史意义的进展体现在三个方面的制度化,即确立了教育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明确了教育体系是教育现代化建设的核心,开启了全面而深刻的教育体制改革进程。
(3)党的十八大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推动教育现代化迈向服务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征程。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优先发展教育,提高教育现代化水平,对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奋斗目标、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具有决定性意义”[14]。党的十九大作出了新的“两步走”重大战略决策,明确指出“建设教育强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必须把教育事业放在优先位置,深化教育改革,加快教育现代化,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15]。2018年召开的全国教育大会进一步提出,“要坚持把优先发展教育事业作为推动党和国家各项事业发展的重要先手棋,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不断使教育同党和国家事业发展要求相适应、同人民群众期待相契合、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16]。进入新时代,高等教育现代化已经站在新的起点上,面对新形势、新需求,迫切需要新视野、新思路。
上述三个阶段的演进清晰地表明,高等教育现代化背负着国家使命、承担着民族重任。国家现代化战略既是驱动高等教育现代化进程的最重要动力,也是确定高等教育现代化定位的最主要依据。
3.教育现代化与教育强国(强省)建设具有同构性
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区域化、市场经济和行政体制改革等因素共同造就了我国教育发展中的一个特殊现象,那就是建设教育强省的实践先于建设教育强国的决策。无论是学术界长期以来关于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研究,还是国家战略政策关于建设教育强国的正式部署抑或部分省份建设教育强省的实践,都是与教育现代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中提到的总体目标,就是将实现教育现代化与迈入教育强国行列并行提出来的,两者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和整体的协同性。
在省级层面,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北京、上海、天津、广东、浙江、江苏等省市纷纷明确提出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的战略目标,也陆续确定了建设教育强省的战略。如北京市提出,“到2010年在全国率先实现教育现代化,成为国内一流的高素质人才培养基地和开放式的教育中心”。广东省在全国最早提出“建设教育强省”的目标,并于2004年出台了《广东省教育现代化建设纲要(2004-2020年)》,提出“要建立起现代国民教育体系和终身教育体系”。2005年,江苏省出台《关于加快建设教育强省率先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的决定》,提出“到2010年教育整体水平和综合实力位于全国前列,率先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17]
总的来看,教育现代化反映的是一定阶段的教育发展水平,教育强国(强省)体现的是一定国家(或区域)的教育综合实力(或竞争力)。教育现代化与教育强国(强省)在战略设计上具有同构性。教育现代化既是教育强国(强省)的核心标志之一,也是实现建设教育强国(强省)目标的先决条件。
高等教育现代化是指向未来的、与经济社会大系统联动的、追赶和超越发达国家(或地区)的实践活动。只有对来自现实与未来、国际与国内、系统内部与外部等各个方面的机遇与挑战作出尽可能全面、深刻、准确的判断,才能在推进高等教育现代化进程中把准方向、精准施策。
1.高等教育现代化正面临复杂的外部环境
“十四五”时期,我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科技革命、产业革命风起云涌,国际竞争空前激烈,全球治理面临更复杂的因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由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生产力发展之间的矛盾转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国家发展战略目标从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转向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区域协调发展、经济高质量发展、治理现代化等任务更加艰巨。新一轮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对高等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1)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交互作用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当今世界,重大颠覆性技术不断涌现,产业组织形式和产业链条更具垄断性,人才、专利、标准等战略性创新资源的争夺愈加激烈,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重构全球创新版图,重塑全球经济结构。与世界发达国家相比,我国产业还处于全球价值链中低端,关键核心技术还受制于人,创造新产业、引领未来发展的科技储备还远远不够。[18]新的形势迫切要求高等教育在提供高质量科技供给,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做大做强数字经济,推动制造业产业模式和企业形态根本性转变,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在加强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领域的攻关创新,实现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牢牢掌握自主创新主动权和发展主动权,从根本上保障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其他安全;在实现我国整体科技水平从跟跑向并跑、领跑的战略性转变,建设成为世界主要科学中心和创新高地等方面发挥重要支撑作用,作出更大贡献。高等教育在国家现代化进程中的先导性和全局性地位更加凸显,在引领社会发展和推动民族复兴中的作用更加突出。
(2)全球治理面临重大变革。当今世界,人类面临的不稳定不确定因素依然很多,气候变化、重大传染性疾病等依然是人类面临的重大挑战。特别是席卷全世界的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公共卫生安全带来了巨大挑战,对全球经济、金融、政治产生了巨大负面影响。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再次表明,人类是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新的形势迫切需要高等学校发挥“智囊团”与“航标灯”的作用,为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推动世界治理体系现代化贡献智慧;发挥文化交流平台作用,推动不同文明相互尊重、和谐共处;深化国际合作与交流,共同攻克影响人类健康的重大课题,联合培养具有世界眼光和专业素质的时代新人。
(3)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面临艰巨任务。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新的变化,面对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要求加快“构建系统完备、科学规范、运行有效的制度体系,加强系统治理、依法治理、综合治理、源头治理,把我国制度优势更好转化为国家治理效能”[19]。为此,我国必将面对更多的深层次体制机制问题,必须以更高的要求做好改革顶层设计,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统集成、协同高效以及制度建设和能力建设。高等教育治理体系是国家治理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高等教育制度的成熟与定型需要随着实践的发展进行动态调整。高等教育治理在理顺中央与地方的高等教育财权、事权,依法落实省级政府高等教育统筹权,推进政府行使高等教育行政权力的机构、职能、权限、程序、责任法定化,完善教育行政权力配置和运行制约机制,厘清政府、学校、社会的关系,建立科学的教育评价体系,改进教育资源配置方式等诸多方面,还面临艰巨的改革任务。
(4)区域协调发展进入全面发力期。党的十九大以来,针对发展中存在的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问题,我国着力推动区域协调发展,优化生产力布局,“构建连接东中西、贯通南北方的多中心、网络化、开放式的区域开发格局”[20]。目前,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四大区域发展总体格局已经形成,黄河流域生态保护与高质量发展带、成渝双城经济圈、“哈长一体化”等新战略正在完善中。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必须充分发挥各地区比较优势,走合理分工、优化发展的路子;需要“坚决破除地方保护主义,健全市场一体化发展机制,深化区域合作机制”[21]。区域协调发展大格局的推进,必然要求跳出传统的以省级行政区划为单位、以院校设立和调整为主要手段、就教育论教育的局限,在更大区域内统筹高等教育资源配置,在更高水平上推进高等教育与经济社会协同发展。[22]破解区域开放化程度不高、体制活力不强、低水平重复建设等问题,着力“消除同质化竞争,做强各自差异化的长板,让共性与个性相得益彰、合作与竞争辩证统一、集聚与辐射相辅相成”[23],已经成为新时代提升高等教育现代化实际效益的关键。
(5)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转换期。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在经济高质量发展进程中,一个特别需要引起高等教育界关注的问题是我国经济发展的空间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城市群成为承载发展要素的主要空间形式和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正在重塑我国区域发展的版图,推动形成多极化增长的新格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产业和人口向优势区域集中,形成以城市群为主要形态的增长动力源,进而带动经济总体效率提升,这是经济规律”[21]。中心城市和城市群所具有的巨大要素聚合能力,促使优质高等教育资源以多种形式涌向富有发展潜力和制度活力的地区,城市、企业、高校正在形成更加紧密的互动关系。新的形势下,如何以人才培养与产业链对接、科学研究与创新链融合为目标,以高水平特色化学科群、专业群建设为载体,实现大学群与城市群、产业群的良性互动、协同发展,是高等教育现代化面对的重大课题。
上述形势对高等教育的影响不是简单的线性的,而是复杂的相互交织的,高等教育领域正面临一场更紧迫、更深刻、更全面的现代化转型。面对新的形势,需要在三个层面上把准新时代高等教育现代化的定位。[25]首先,积极应对科技革命、产业革命的挑战,实现高等教育在经济高质量发展和现代经济体系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从支撑性要素向标志性、引领性要素转变。既要继续在传统产业升级改造、产业结构调整、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等领域发挥支撑作用,又要在把握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机遇,探索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培育发展新动力、塑造先发优势等方面发挥示范、引领作用。其次,主动适应知识革命、信息革命时代的新需要,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的内涵从拥有现代化因素向整体的革命性变革转变。在继续加强弱势地区、弱势学校的基础条件现代化建设的同时,更加重视统筹推进高等教育理念、体系、治理、模式、手段、内容的现代化提升,使之与我国经济社会现代化进程同步,与国际高等教育现代化潮流同行。第三,与国家现代化总体战略目标相匹配,实现高等教育在世界格局中的地位从学习、追赶向并跑、超越转变。既利用好后发优势,实现“弯道超越”,亦注重形成先发优势,创造性地解决其他国家未曾遇到的问题。[26]在实现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目标的同时,为国际社会贡献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发展模式和治理方案。
2.新的形势要求高等教育现代化有新视野
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不懈努力,我国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就,如办学条件显著改善,培养能力极大提高,高等教育总规模跃居世界第一位,毛入学率进入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体系日益完善,类型结构、层次结构、学科专业结构趋向合理;高等教育重点建设持续推进,综合实力稳步提高,与世界先进国家(地区)的差距在逐步缩小;高等教育国际交流领域不断拓展、层次不断深化,国际影响力日益扩大;高等教育管理体制、办学体制、现代大学制度建设、内部人事分配制度等改革不断深化,治理体系建设取得重要进展;服务国家现代化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满足人民群众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实现了历史性跨越。
但必须看到,与国家重大战略转换期的新形势、新要求相比,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还面临着诸多问题,其突出表现是:高等教育水平与世界先进水平高等教育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支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力亟待提高;高等教育的空间布局与科学技术、创新人才的供给结构和质量,以及支撑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创新驱动战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能力还有待增强;高等教育体系还不能完全适应社会需求,高等教育质量还不能充分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对优质高等教育的期盼,破解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任务仍然艰巨;一些高校战略管理能力较弱,市场意识、成本意识和风险意识淡漠,“等、靠、要”的思想仍然比较浓厚,大学治理现代化建设任重道远等。
总的来看,我国高等教育在以办学条件为核心的硬件现代化建设上已经取得了历史性突破,但在办学理念、大学治理等软件建设上还存在短板;规模扩张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但优化结构、提高质量的任务仍然繁重。“十四五”时期,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应立足新起点、直面新问题、走出新路子,将重点从硬件建设转向软件建设,从基础性布局转向综合水平提升,从外延式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既要体现时代性、富于创造性,亦要尊重规律性、注重实效性,更加注意把握好推进高等教育现代化的四个维度。
(1)在国内与国际的维度上,实现立足新时代与面向国际大格局相结合。教育现代化既是与经济社会大系统协同迈向更高发展阶段的过程,也是一个国家(或地区)不断缩小与先进国家(或地区)的差距的过程。新时代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应立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新转变的现实国情,以破解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为基础,着力补齐短板,全面提高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应直面国际新变局、新变革,以服务国家战略为重点,着力培育优势,全面提高高等教育的国际竞争力。
(2)在形态与内涵的维度上,实现建设现代教育体系与提高教育质量相结合。不完善的教育体系或低质量的教育形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育现代化,也不是全面、全方位的现代化。新时代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应统筹推进高等职业技术教育、普通高等教育和高等继续教育协调发展,协同推进研究型、应用型和技能型高校创新发展,积极鼓励和支持网络教育等新型高等教育形式的发展,着力建立分工有序、优势互补、相互支撑、功能齐全、协调适应、开放灵活的高等教育体系;应坚持走内涵式发展道路,在开放化办学、特色化发展、现代化治理上开创新境界,在服务国家战略和地方发展、满足社会需要与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促进全面创新与提高学生就业质量等方面迈上新层次。
(3)在道与器的维度上,实现理念创新与技术提升相结合。只有先进理念而没有先进技术,高等教育现代化就是“空中楼阁”;只有先进技术而没有先进理念,高等教育现代化就会失去“灵魂”。新时代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应坚持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树立“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育理念,使高等教育更好地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发展;应立足构建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更加开放、更加适合、更加人本、更加平等、更加可持续的网格化、智能化教育生态[27],大幅提高5G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范围,建立政府引导、市场广泛参与的资源开发、配置机制,科学、稳妥、有效地拓展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融合的广度和深度。
(4)在现实与未来的维度上,实现面向“两步走”战略与抓好当前重点任务相结合。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是一个持续的发展过程。既要基于高等教育现代化的中长期目标来部署当前工作,又要把解决高质量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作为实现长远发展的根基。[28]新时代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应站在即将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起点上,在对标“两步走”战略部署,做好未来15年高等教育现代化目标体系和实施策略整体设计的同时,科学把握发展节奏,着力破解高等教育现代化的现实短板,以提升地方高等教育水平夯实发展基础,推进高等教育治理现代化释放发展活力,构建高等教育话语体系扩大国际影响力。
“十四五”时期的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涉及高等教育事业发展全局和高等教育工作的方方面面,需要紧密结合经济社会发展任务和教育现代化2035远景目标,在对机遇和挑战、阶段性特征等战略背景作出深入分析的基础上,就未来五年的战略目标、战略重点、战略措施等进行系统设计。在推进高等教育现代化的策略选择上,要以服务国家重大战略为核心,通过抓准、抓实和突破具有基础性、全局性、战略性影响的关键问题,带动高等教育现代化整体水平提升,为全面实现到2035年的教育发展目标奠定坚实基础。
1.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着力推动高等教育实现高质量发展
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既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也是新时代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的战略重点。“十四五”期间,应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导,以转变发展方式为路径,努力实现高等教育规模、质量、结构和效益协调发展,开创高等教育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新局面。
(1)着力转变高等教育发展方式,增强高等教育体系活力。推动高校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强化战略思维,增强市场意识,通过体制创新和机制重建,促进学科重构和特色重塑,实现从外延式、同质化发展向内涵式、特色化发展的转变。
(2)协同推进重点建设,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质量。加强“双一流”建设、一流本科教育建设、应用型本科高校建设以及高职院校“双高计划”建设等重点工程(项目)的统筹协调,切实发挥正向激励和示范带动作用。坚持以本为本,推动“四个回归”,将一流本科教育建设贯穿“双一流”建设和地方本科高校转型发展之中,注重“双万计划”的实施效果,全面提高创新人才培养能力,保证高等教育体系的基础牢固、主干坚强、职能清晰。
(3)深化高等教育供给侧改革,促进高等教育结构体系优化。通过资源配置等有效杠杆,引导高校增强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意识,加大学科专业调整的力度,积极发展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加强人工智能等前沿领域的学科专业建设和人才培养,提高知识、人才、科技、文化等领域的供给质量与供给效率。
2.统筹国家战略和地方发展的需求,着力重塑高等教育空间布局
高等教育空间布局是高等教育体系与经济社会发展适应状态的综合反映,也是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的重要抓手。“十四五”期间,应以服务面向精准化、运行模式多样化、体制机制灵活化为重点,着力丰富高等教育空间布局的内涵与功能,构建经济区域中心、科技区域中心和高等教育区域中心协同发展的新局面。
(1)对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在更高层次上优化高等教育资源配置。贯彻落实《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统一规划体系更好发挥国家发展规划战略导向作用的意见》,聚焦长江经济带、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带、东北老工业基地、京津冀经济圈、长江三角洲一体化、粤港澳大湾区、成渝双城经济以及东中西部协调发展等重大战略部署,做好高等教育空间布局规划编制工作,在更大范围上谋划区域高等教育的分工与合作,优化高等学校学科专业布局,扩大优质高等教育资源覆盖面,实现创新资源有序流动和优化配置,有效扩大知识溢出效应,增强高等教育服务国家战略、支撑区域发展的能力。
(2)推进大学集群与城市集群、产业集群协同发展,构建新型政产学研共生关系。准确把握我国经济和教育空间结构演进态势,在整体提升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山东半岛、辽中南、中原、长江中游、海峡西岸、川渝和关中等城市群、大学群、产业群协同发展水平,促进多极化增长格局良性发展的基础上,着力将京津冀、长三角和粤港澳大湾区三个区域打造成具有国际影响力和全球竞争力的高等教育增长极。同时,积极引导和支持深圳、苏州、宁波、青岛等新兴中心城市,协同推进城市、产业和高校建设,培育和打造新的文化教育中心、科技创新基地和高端人才集聚区。通过建立城市、大学、企业之间的良性关系以及深化产教融合、科教融合、军民融合,打通产学研创新链、产业链、价值链,构建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的全链条、网络化、开放式科技创新体系,促进高等教育生态系统的优化与升级。
3.面向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新需求,着力拓展高等教育功能
构建能够满足不断变化、多元需求的高等教育体系,是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面临的核心任务。“十四五”期间,除继续完善国民高等教育体系外,还应主动适应应对老龄化挑战和建设终身学习社会的需要,大力拓展高等学校在发展继续教育方面的功能。
(1)充分发挥高等学校的知识、技术和人才优势,特别是普通高校在文化素养提升、职业院校在技术技能培养等方面的主力军作用,促进学校教育与继续教育的深度融合与发展。
(2)将老年教育作为高等学校拓展服务功能和发展空间的重要战略支点,加强相关学科专业建设,积极培养老年教育专业人才,培养、培训老年教育管理人才和师资;加强老年教育研究机构建设,为老年教育实践提供理论指导,为制定相关政策提供智力支撑。
(3)通过发展多种形式的网络高等教育、推动部分高职院校转型等方式,建设新型社区学院,打通高等教育通向农村和社区的渠道。
4.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部署,着力构建新的高等教育开放格局
国际化是高等教育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开放是提升高等教育现代化水平的重要路径。“十四五”期间,应紧密结合国家整体安全战略和对外开放战略,以共建“一带一路”为重要纽带,继续优化高等教育开放布局。
(1)发挥京津冀、长三角和粤港澳大湾区高水平高校集中、国际交流与合作广泛等优势,打造世界性的科技创新中心、学术交流中心、拔尖创新人才集聚中心和高水平留学教育中心。
(2)结合长吉图开发开放先导区、辽宁自由贸易试验区和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加强东北地区高校与俄罗斯、日本、韩国、朝鲜、蒙古等周边国家和地区高校的交流与合作,开创东北亚高等教育国际交流合作新局面。
(3)引导中西部地区高校深度融入共建“一带一路”大格局,推进与周边国家和地区开展多层次、有特色的教育交流合作,加快形成面向中亚、南亚、西亚国家的人文交流基地,打造内陆高等教育开放高地。
(4)加强对高等教育发展的中国经验、中国模式的总结和提炼,积极构建有利于国际传播的高等教育话语体系,进一步提升高等教育对外开放和人文交流合作的层次,着力增强参与全球高等教育治理的能力。
5.积极应对信息化的挑战,着力推动高等教育实现革命性变革
信息化既是高等教育现代化水平的时代标志,也是实现高等教育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十四五”期间,应深刻认识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带来的挑战,准确把握人类思维和学习方式发生的深刻改变,以更长远的眼光、更大的投入、更有效的举措,切实通过推动教育信息化建设实现“三个新突破”。
(1)实现治理方式变革上的新突破。积极开发建设教育地理信息系统、决策支撑系统和质量监测系统,增强基于大数据的形势研判、问题诊断、战略预警、发展监测能力;借助5G优势,提升教育治理的多元性、参与性,提升科学决策、民主决策水平,提升教育公共服务能力[27]。
(2)实现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新突破。促进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加强智能学习空间建设和高质量线上教育资源开发,建立针对不同类型高校、不同学科专业、不同性质课程和不同学习群体特点的,线上线下教育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的常态化机制。
(3)实现教育供给模式的新突破。丰富高等教育形态,推进5G及其群体技术与教育教学融合,打造智慧化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一体化环境[27],拓展基于信息技术的个性化教育服务供给方式,创设随时可学、处处能学的学习环境。
6.坚定制度自信,着力完善中国特色高等教育治理体系
加快推进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高等教育现代化建设的重中之重。“十四五”期间,要根据国家治理现代化建设的总体要求,紧密结合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实际,着力做好固根基、扬优势、补短板、强弱项的工作。
(1)坚持和完善党对教育全面领导、立德树人、依法治教、扎根中国大地与扩大对外开放相结合、政府主导与社会参与相结合等教育制度,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始终保证高等教育治理体系现代化的正确方向。
(2)深化省级政府高等教育统筹改革,通过加强法治化建设和建立常态化督导评价机制,督促和引导省级政府增强贯彻新发展理念的自觉性,提高推动区域高等教育发展方式转变、深化高等教育综合改革、优化高等教育结构体系与保障高等教育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彻底解决高等教育治理体系的“蜂腰”问题。
(3)坚持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健全学术委员会、教职工代表大会等制度,深化二级学院管理体制、人事聘任制度和薪酬分配制度等领域的改革,不断提高大学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切实夯实高等教育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底部基础。
(4)加强高等教育法律制度体系建设,依法深化“放管服”改革,理顺中央与地方、政府与学校的职责边界,保护高等教育各利益主体的合法权益,激发各方面参与高等学校办学的活力,完善社会参与大学治理的常态化机制,全面提高高等教育治理的法治化水平。